我就是一直努力自己带孩子。丁丁从出生到现在,主要是我带大的,2岁前有个半职的保姆。那些最累的时光是我为人母简历上的最值得自豪的亮点。 记得初为人母,自己最大的难处是睡眠不足。开始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这中间还要起来喂三次奶。醒着时总是挣扎着不要睡过去,好照顾孩子。虽然大卫担当起近一半的任务,但他也有要睡觉的时候。记得很多天小婴儿半夜醒来,好几个小时精神奕奕。不能只被抱着,还要求有娱乐,我就半夜抱着她在狭小的起居室来回溜达。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天花板,我一停下来她就烦躁不安。 丁丁一岁多的时候,夜生活通常从六七点我们下班以后开始。我们先陪她读几本书,玩一会儿玩具。这中间我不时窜进厨房,把饭做好。吃完饭再陪她玩一会儿。等她人睡后,我们来到起居室,餐桌旁丁丁的高脚椅周围往往是一片狼藉。她吃饭时喜欢豪放地用手抓,把吃的往脸上涂,往地下扔。我们知道这是这个年龄好奇和探索欲的自然表达,便不制止,相信她大了会发现别的更被社会接受的方式继续探索。我们两人擦、扫、抹,眨眼就到了凌晨三点。 丁丁生命的前三年,我把工作目标订得较低。比我晚进系里工作的同事都一个个提副教授了,超龄讲师的我就显得发展慢。有时也觉得没面子。国内北大来访的老同学又雪上加霜地说:"我们这帮老同学早就全提副教授了,你怎么还是讲师呀!有重要会议的组织者邀请我作个会议主讲发言,事业初出茅庐想增加曝光度的我心里痒痒。可是,痒了没几分钟,就用三言两语的电子邮件回绝了邀请。"谢谢给我这么重要的机会。可惜家中有吃奶的孩子,实在不方便离开。" 等丁丁快六岁了,我们才感觉到自己这几年生活变化有多大。一些原本交往但关系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几乎都不联系了。原本亲密的朋友变成了最多一年见一次面。没有孩子时每晚还看会儿电视新闻,每周末还两人一起看个电影。有孩子的前五六年,我和大卫出去看电影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我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了,因为我们都欣喜地看到了对方成长为一个称职的家长。 所有的这些选择当时并没有犹豫,现在也让我庆幸。这个我们创造的小生命,只会有大约18年的时间名正言顺地和我们同居一个屋檐下。18年之后,就天涯海角任鸟飞了。18年不短,但也绝对不长。18年毕,小鸟要飞之际,老鸟要想共伴一程,都要颇费心机。 在一个犹太朋友女儿13岁成人典礼的派对上,这位大胡子、胖胖矮矮的爸爸若有所思地说:"丽莎已经在考虑大学的选择了。"他既而点点头,坚定、平静地说:"我会跟她去学校。""什么?我和大卫异口同声地问。"我想出了一个好理由,我再去拿个学位好了。""祝你好运。"我们一边祝福,一边陷人了思考。多少家有大学生的家长都提到他们怎样找各种理由,不远千里开车去大学见孩子一面,就是为了见见孩子,共吃一两顿饭。 有些有经济条件的家长会放弃工作长年在家带孩子。丁丁出生没几天,我去医院参加一个哺乳辅导班。两个哺乳专家面对满满一大屋子的母亲和一个个躺在地上摇篮里的新生儿,先让大家举手回答一个问题:"谁有孩子后就不再工作了?手都举起来了。又问:"谁准备在半年之后回去工作?三十多人,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举手。 以后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为了孩子而放弃工作的家长。他们几乎都受过很高的教育,有着良好的职业,比如律师、金融家、科学家、医生等。大部分是母亲,也有父亲。丁丁三四岁上的幼儿园里一个同学的爸爸原是高中历史老师,太太是医学院的学生。两个儿子相差两岁,大的和丁丁同班。这位爸爸停职五六年,全职带孩子。每天见他推着小的去学校接送大的。有次带丁丁去他家玩,他一边看孩子,一边洗衣服,准备晚餐,弄得井井有条。家里牺牲了一个人的工资,太太还是学生,经济上不宽裕,从居室的简单和他对钱的小心可以看得出来。但我记得每次见到他,哪怕他在追小的,哄大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这个爸爸真会享受生活! 在任何国家,家长放弃工作的选择都不容易。不少放弃工作的家长当孩子长大后都面临着重新就业的种种挑战。有些人成功重操旧业,有的人转行,有的人一直找不到工作。但很少有人后悔自己的选择。 |